一
妈妈 你静静地走了
屋后的风
很冷
美丽的厨房
父亲忘记了清晨的炊烟
忘记了五点半的晨曦
清凉的井水盛满的水缸
盛满父亲空旷的眼神
灶膛的火光
燃烧着柴禾的光怪陆离
父亲倚着锅边
听着水煮伤的沸
父亲 扛起了锄头
不知道往何处而去
坝子里的青苔青翠欲滴
草封的路长满了妈妈清晰脚印
每一块土地都是妈妈翻过的泥土
每一分庄稼都是妈妈洒下的种子
每一次拔节都是妈妈温暖的呵护
每一次收获都是妈妈的大汗淋漓
每一次装袋都是妈妈细致的嘱咐
每一次春耕都是妈妈及时地提醒
而现在
土地里荒芜着粒粒的种子
种子里荒芜着宽阔的土地
土地里荒芜着父亲的心灵
父亲的心灵荒芜着无法触及的逝
父亲
是妈妈身后的影子
就像太阳和树影
二
妈妈
你静静地走了
合着的眼
很沉
您总说
您是三个孩子的农民母亲
当初您分娩的疼痛
夹杂歧视我们是女儿的伤痛
默默吞咽着没有米饭的日子和默默地悲伤
走过了我们的童年
印象里的季节 没有冬天
只有如花笑颜
妈妈的春天
是退去寒冬时的轻松
妈妈的春天
是蝴蝶满枝头的喜悦
妈妈的春天
是麦苗绿土地的梦幻
妈妈的春天
是雨天缝衣服的温暖
听见知了鸣叫的时候
妈妈早已准备好了蒲扇和凉席
铺在杂草袅袅青烟旁
铺在月光凉凉天幕下
任我们甜甜听一千零一个故事
任我们酣酣梦一千零一个梦想
核桃树的果实累累
您晾干了一担又一担的稻谷
您煮好了一碗又一碗的稀粥
您走过了一道又一道的田埂
和我们在水田边喝着正午阳光和丰收的幸福
他们说
我的左手像妈妈的右手
我有着妈妈一样的下颌和眼睛
妈妈的勤劳里教会了我勤劳
妈妈的质朴里孕育了我质朴
三
妈妈
您静静地走了
走的那晚
雨咆哮而至
就像前晚梦中的雨
淋走了月亮的冷冷光辉
淹没了老屋前的空地
摧倒了老屋的门
我和弟弟狠狠用绳子拉着
您颤巍巍走来
说了一句话
梦中怎也听不清
但我听清了你一辈子的艰辛
老屋里
老屋的墙壁上蜜蜂打满了洞
我们吃饭的时候还进进出出
老屋的墙壁欲倒未倒
屋脊栓上一根加固的树
老屋的堂屋是一条窄窄的线
养了蚕放了缸还大家来来往往
老屋的房间只要外面下雨屋里也是雨水的天堂
新屋
新屋成了我们遥远的梦想
谁也不知道
贫瘠的土地里你多少次咬紧牙关
窄窄的猪圈里你多少回掐指计算
层层的蚕架上你多少夜不眠照管
谁也不知道
你的衣箱里多少年没添过衣服
你的头发从未有过叔娘们的时尚
你的手指永远粗糙拂过你的年轻 我们的年少
新屋时
隔壁的幺叔隔三岔五吵屋脊
新屋时
对门的六爷三天两头争土地
新屋时
大妈大娘们涨红着眼睛嫉妒莫名地憎恨
新屋时
匠人们有事没事找茬闲言闲语
新屋时
你瘦了的眼眶依旧神采奕奕
生在老屋
长在新屋
梦在新屋
魂在老屋
妈妈 您的苦我真的 真的 无法说出
四
妈妈
您静静地走了
你走时泪的温度
暖暖的
久久不消失
那是一个没有征兆的日子
我坐在地铁里
没有听到上帝召唤的声音
颤抖的心跳
和疯狂的哭泣
一起死去
妈妈
你静静地走了
但你永不曾离去
无论白天和黑夜
只要一想
就想起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