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分出主人公(以下用“A”来表示代替)的性别来是可笑的,硬性判断A的性别就犹显拙劣了。
性别是无关宠旨的。
最要紧的是追求。
人生在世,倘若没有追求,处在精神的荒漠之中,那真是最可悲不过的了,“哀莫大于心死”呵!
被爱,何等大事;爱,何等更大事!心因激情而英雄化了,除了纯洁的东西以外,心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了,除了高贵和伟大的东西以外,它什么也不依附了。
这样说来,A是幸福的,甚至幸福得让人眼红;他(她)的心中不仅有所爱,而且,他(她)还敢于大胆,热烈,执着地追求自己的所爱,感情的专注,缠绵真可以说达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了。
联系原诗来看,陷入爱河之中的A,无力自拔,真是“梦寐求之,求之不得,梦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诗经。关睢》)啊。于是在一个秋天的黎明,来到室外,独步于水边,本想排遣一下积蓄过多愁思,没料到如霜似的溶溶月色,在晨风中飘逸摇曳的苍苍蒹葭,又强烈地勾起了他(她)孤寂怅惘之感,思寻伊人的心情其急切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伊人的形象在A的心目中又是游离的,不可捉摸的、可望而不可即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就形象地表达了A的痴情。而对A的这份痴情呢,伊人即使说不上是嘲讽,捉弄的成份是不少的。
“我知道,对我的感情你并不鄙弃,
但你却冷冷地听取着它的哀求声。
像一座大理石雕像,面对大海,
矗立着——波浪在它的脚下翻传不休。
而她却满面无情。
虽未把它踢开,却部是不理睬。”
俄国诗人莱蒙托夫的这几句诗恰当地表达了A此时的心境,他(她)很清楚自己的爱是水中捞月,是自寻烦恼,是疾心妄想,是拿幸福孤注一掷,是硬着头皮准备碰尽钉子。可是他(她)一旦爱上就无法撂开了,他(她)并不因心里明白就放弃了对“伊人”的爱,他(她)仍然奉“伊人”为尽善尽美的崇高的偶像,从而完全拜倒在“伊人”的脚下。
行文至此,我们完全有理由联想到屠格涅夫《门槛》中那位勇敢的俄罗斯姑娘了。她为理想甘愿献出一切,忍受一切,也因此被目为“傻瓜”,但《蒹葭》中的A与这位俄罗斯姑娘不是一样的“傻”么?
其实,古人对这种渺茫的追求早就有形象的概括,谓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且在现实生活中,“落花”与“流水”之间往往存在着这样的一种畸形关系:“落花”越是“有意”,“流水”越是“无情”;“流水”越是“无情”,“落花”越是“有意”。这种情形发展到最后,其结局不是极其圆满,就是极其悲惨。
但无论如何,有追求是幸福瓣,但是同时又是痛苦的。因为追求者有可能会为自己的追求付出高昂的代价。尽管如此,追求还是值得充分肯定的。因为一个人在追求的过程中会不断发展自我,丰富自我,完善自我。而无所追求,才永远是可悲的。
——这,就是我们在分析A时所得到的一点启示。
[注]:有人提出“白露为霜中“为”应训为“如”,“似”,“白露为霜”勾勒的是一幅月景图(见《文史知识》88年第四期《“白露为霜”新解》)中华书局版,本文采用了此说。